我指指就在我們兩步之外，那戴著墨鏡沈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宗晟。

那保安的臉色一下就變了，咽咽口水說道：“真的長大了？”

“廢話，我都長大了，他還能沒長大？七叔公，我們先上樓了。”他跟我其實沒有血緣關系，只是同在一條村子裏的，同輩人都這麽叫，我也就這麽叫著。

宗晟帶著我往樓上走去，看他的樣子，應該對這麽比較熟悉。以往來市裏的時候，遠遠看到這樓，我也只是看看而已，從來沒有想過我也會有走進來那麽一天。

上了九樓，一走出電梯，就聽了宗晟那個叔叔的聲音：“這個案子要是真做下來，我們賠錢的幾率很大。阿爺，就算宗晟是你孫子，你也不用這麽拿錢給他丟水裏吧。還真以為我們賺了多少錢了，已經多到有個幾千萬給你那個鬼外孫買玩具，讓我們一群人陪著他玩了。”

阿爺，應該是宗晟的爺爺，方言上，侄子就叫他阿爺。宗晟爺爺的聲音說道：“他有他的想法。要是真的打水漂了，就算我們轉手賣出去，也不至於虧個幾千萬。幾百萬還沒事。他想要玲玲大廈就幫他要下來。”

“他就是一個孩子，你還由著他了？錢是你們家的錢，但是到年底的時候，民工的工資結算不出來，都是附近村的，難道你想要被人想去年一樣抓去果園裏打一頓，還是報個案自己送上門去，給拘留兩個星期。大過年的讓我給你去送飯我可不幹。”

“就算我真蹲大牢了，我有孫子，我孫子給我送，用不著你！這事，之前就說好了的。現在招標書都下來了，你跟我說不幹了，你是不想做這案子，還是不想在宗安上班了？”

“阿爺，我們跟著你一起從礦山過來的，你現在說這些話……”

叔叔的話，說道這裏就斷了，因為辦公室裏的兩個人終於發現了站在門口的我們兩。

宗晟爺爺的辦公室，裝潢就是標準的暴發戶風格。黑色的真皮沙發，暗紅色的實木大桌子。一臺電腦也是超大的屏幕。一旁的書櫃，同樣的實木笨重的。除了這些，在一旁還有一個功夫茶的竹子做的茶盤就什麽也沒有了。宗晟爺爺主要管著房地產這邊，宗晟奶奶的重心更在礦山那邊。

爺爺看到我們兩過來，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，不過也能看出沒有了剛才的怒氣。“過來了。有事？”他爺爺就是這樣，不喜歡客套。

宗晟走進了辦公室裏，站在那叔叔面前，沒說話，就這麽站著看著他。那叔叔有點緊張了起來，喏喏地站起身來，才對宗晟說道：“你，你，……”

“玲玲大廈我必須拿到手！沒有任何的條件！”

叔叔也是猶豫了一下，才鼓起勇氣說道：“你還真不了解你們家的錢呢？真當這麽多年，我跟你爺爺奶奶努力賺的錢，都是天上掉下來的？”

“我不需要聽這些，我只要拿到玲玲大廈。阿叔要是覺得這案子你做不了，我想公司裏還有別的人願意牽頭。你就可以好好回老家去放個假了。要是你決定負責這個案子的話，那就好好做。拿不下玲玲大廈，就回老家養老去吧。”

“你！你！”那叔叔瞪著眼睛看著他，“你才回來幾天，這公司裏有你說話的份嗎？阿爺，你要這麽由著他的話，宗安集團沒幾天就垮了。”

宗晟爺爺沒說話，宗晟卻說道：“垮了我們一家人就回去種田。要是你覺得爺爺好說話的話，那你就去跟我奶奶說去吧。阿叔！”

宗晟一說要他去找奶奶說，他臉上原來的那種囂張就沒有了，蔫蔫得說道：“這個案子，我不負責！你們另外找人吧。過幾個月，過年的時候，沒錢發工資，要打也打不到我。”

他氣呼呼的離開了，宗晟爺爺也沒說什麽話。宗晟站在爺爺面前，冷冷地說道：“玲玲大廈，我必須拿下！從今天開始，我進入公司企劃，就負責這個案子。”

他說完就轉身走出辦公室。根本就沒有註意到爺爺臉上的擔憂。

我沒有跟著他出去，而是幫他說道：“爺爺，我們這邊出了點事，對於宗晟來說，是很大很大的打擊，關於他的生命的打擊。他非要拿下玲玲大廈，也是為了布陣。他不是無理取鬧，只是這些事情，我們不能跟你們說。爺爺，對不起。宗晟很在乎你和奶奶的。要不，他也不會回家了。”

宗晟爺爺平時就不太說話，他之前被人拖到果園裏打的事情，我也聽我媽說過。說是因為房地產這邊拖欠工人的工資，在大年二十九的時候，還在跑動要別人拖欠他們的錢。結果他爺爺就被拖到果園裏被民工打了。

大年三十的時候，還是宗晟奶奶，把礦山的錢拿出來給這邊發了工資的。

宗晟爺爺對我點點頭：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，我們家的孩子，我知道。”宗晟爺爺一樣不擅長表達，但是聽他這句話，我就知道，他沒有恨過宗晟。就算當初是他拉著自己的女兒去醫院，讓女兒跳車死去的，對宗晟，他應該一直都有一種負罪的感覺吧，就好像面對從自己車子上跳下去的女兒一樣。

我從爺爺的辦公室走出來，在隔壁的辦公室門口，看到了一張白色的a4紙張打印著的“玲玲大廈改造”幾個大字。在辦公室裏，宗晟正對著坐著的那幾個男男女女女說著話。我站在門口聽了一會，我沒有想到，宗晟對房地產也挺了解的，說道那些內幕他也都能說出門道來。有些人也對宗晟提問了，宗晟也能回答，就算他不知道的，他也會說，盡快去調查。而宗晟的叔叔，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，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。

宗晟說完準備離開的時候，他叔叔對著他說道：“宗晟侄子啊，你這算是正式加入我們團隊了吧。”

“對！叔叔有意見？”

“還真有個意見，那以後你最好也跟我們一樣，按時上班，按時下班，還有不能帶著女朋友來上班。”他指指一直站在門口的我。

我沒有想到他會說道我，本想躲到門口那邊去的，但是別人都已經看過來了，我也只能呵呵陪著笑。

宗晟走向我，並說道：“她會在我們公司實習。”

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的宗晟，也沒有跟我說什麽，就拉著我下樓，直接去了他的房子那邊。

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回來了，這房子裏還是像我們走的時候一樣，冷冷清清的。在車子開回來的路上，我看著路邊那些商家都在做活動。什麽月餅特價了，什麽小食品打折了，還有各種各樣的東西。

我知道宗晟要回來的原因。今晚上就是八月十五了，就是處理王幹的日子。就算王幹讓我們跟棘手，我也沒有忘記中秋節。今晚的中秋節，我是肯定不能回家的了。宗晟這邊晚上還不知道會不會出事呢。

進了家門，他就直接對是說道：“你一個人在家休息會，我出去買點東西準備一下，今晚上的事情。”

看著他離開的，我一個人面對這個空蕩蕩的家，想了一下，還是決定去逛街。不管今晚上會發生什麽事情。畢竟還是中秋節，還是要準備一下的。就算真的會出事，也能有片刻的輕松吧。

所以我去了超市。

這個小區，其實挺偏遠的，出了門，我上了公車，過了四個站才到了這個片區比較大一點的超市。推著推車，買了很多很多的東西。基本上都是吃的。我相信，一直在外面跟著老北的宗晟，有很多零食是沒有吃過的。

女人逛超市，經常會忘記時間。加上這個點逛超市的人特別的多。我擠在人群中，拎著剛買的東西從超市裏出來的時候，天都已經快黑了。又在超市附近，打包了兩個菜，才急著往家裏趕。

在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宗晟的房子的時候，我突然有種跟他一起過日子的感覺。就好像我們已經結婚了好多年了，我也習慣了這種生活一樣。

家門突然打開了，開門的人竟然是牛力帆。

牛力帆手裏還拿著一個垃圾袋，看到我也很吃驚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：“買吃的回來沒有？我都快餓死了。”

聽到這句話，我就開始慶幸著，我今天買了很多東西。

十幾分鐘之後，我們三個人坐在餐廳的餐桌旁，吃著我買的東西，在那邊的小桌子上，放著我準備晚上拜月的祭品什麽的。從小在農村長大，每年都見到我奶奶拜月。後來奶奶走了，我媽也拜月，只是比我奶奶那時候，簡單了很多了。

而在小桌子旁的地上，放著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，光是那些紙做的金元寶就有兩個很大的大麻袋了。除了這些，還有很多很多奇怪的東西，有些甚至的是從來沒見過的。

註意到我的目光，牛力帆揮著筷子說道：“吃吧，吃吧，半夜十一點的時候，讓你看看人的靈魂是怎麽離開身體的。很爽。”

“說得好像你經歷過一樣！”我說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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